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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语·像爱丽丝的小镇 第十一章

所属教程:译林版·像爱丽丝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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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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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转眼间,差不多三年过去了。

我无法否认,当时她的每一封信都给我带来了无穷的乐趣。我的生活寂静空虚,不知不觉间,它们成为了我的精神寄托。我想,在经历了柯蒂斯先生和“迷盗小牛”事件之后,她终于融入了海湾地区的生活。甚至还在结婚之前,她给我写来的信就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的口吻不再像一个流落他乡的英国女子,那片土地对她而言,似乎不再陌生,也不再荆棘满布。渐渐地,她笔下的人物不再是异乡人,她描画的地方也变成了她的家园。当然,这可能仅仅是我的幻觉。也许是因为我太沉迷于她的信,每一封都反复细读了,并用专门的文件夹把它们珍藏在公寓里,所以才能察觉出它们的微妙差别。这些差别是如此细微,一个马虎的读者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

四月的集合结束后,她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和乔·哈曼结了婚。布什修士会的一位英国巡回牧师为他们主婚。碰巧的是,这位牧师曾经在金士顿的圣约翰教堂当过教区牧师,这个教堂距离我之前在温布顿的住所还不到十英里。他们在郡政厅成婚,因为威尔斯镇当时没有教堂,尽管人们正在计划第二年修一个。所有乡下居民都参加了婚礼。他们去格林岛度蜜月,或者蜜月的一部分。我猜她一定带上了纱笼,尽管她没有告诉我。

婚后头两年,她透支了相当大一部分财产。她精通投资之道,在同时开办冰室和工厂之后,总是步步为营,等一桩生意上了轨道再开始下一桩。她会把所有的账目表都寄给我,它们都是由一位年轻的银行职员莱恩·詹士制作的。尽管如此,她还是每隔半年就会问我要三四千镑,直到她第二个儿子出生。她用我的名字给他命名。到那时她已经透支了一万八千英镑来开办各种当地生意了。尽管它们似乎都有盈利,列斯特和我还是越来越担心自己未能恪尽托管义务,虽然麦法登先生的遗嘱给予了我们充分的裁量权。我们的职责是在她满三十五周岁的时候把财产完好无损地交到她手中。我开始担心澳大利亚陷入经济萧条,或者横遭某种未知的灾难,使得我们预支给她的三成遗产血本无归。她多少有点孤注一掷,而且她的投资虽然成绩斐然,却不能被视为托管股票。

今年二月,她生下诺尔后不久,从威尔斯镇给我写来一封长信,请求我给她预支一笔空前的巨款。她问我是否愿意当诺尔的教父,那当然让我非常高兴,尽管以我的年纪,已经不太可能对他恪尽教父的义务了。她打算请韦克林做第二位教父。既然他大约六个月前已经和露丝·索耶成婚,并似乎要在那个地区成家立业,她多给孩子找一个住在世界另一边的老教父,对孩子也没任何坏处。当然了,我马上对我的遗嘱作了相应的修改。

她接着在信里谈到米德赫斯特的事务。“乔现在是唯一的经理,”她写道,“他做得相当出色。他刚到这个牛场的时候,这里有大约八千头牛,但现在已经增长到一万两千或一万三千头。我们今年将会卖出超过两千头牛,无法一趟全部赶到朱利亚克里克,所以乔要跑两趟。接下来两年应该还会稳步增长,因为每年旱季比尔·韦克林都会给我们新修一些水坝,牧草的数量连年增长。”

她继续向我介绍牧场主人斯皮尔斯太太的情况。“她丈夫大约十年前去世,她随后离开了海湾地区,”她说,“现在住在布里斯班。去年十月,乔和我去她家里住了几个晚上。我那时没告诉你这件事,因为我想先把它考虑清楚,还要先确定能不能贷到款。”

她告诉我,斯皮尔斯太太年事已高,想把套在米德赫斯特的资本卖掉变现。她很可能打算在有生之年将财产转移出去,以规避遗产税。“她问我们是否可以购买牧场的一半股份,”她说,“这样我们就能获得剩下一半股份的期权,在她临终时以估算价值购入,不论那将是何年何月。那意味着我们现在要筹集大约三万镑的资金,即一半股份的价值。当然了,土地是向国家租借的,根据现在的租约,还有十七年租期。那意味着要更改租约,把乔的名字加进去,和她联名。”

她告诉我他们已经去过银行了。银行可以贷给他们两万镑。“他们派了一个熟悉牧牛业的检查员来米德赫斯特,”她写道,“乔在海湾地区的名声很好,我想检查员认为我们经营颇为得法。我们现在只差一万镑现金,这就是我的请求。”

她岔开了话题。“米德赫斯特很好,”她说,“我们在此生活愉快。如果我们无法接管它,斯皮尔斯太太很可能会把它卖掉,我们就不得不另寻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那对乔而言太残忍了,因为他在米德赫斯特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现在让我离开威尔斯镇的话,我将感到痛苦万分,因为它已经逐渐发展为一个颇具规模的地方,镇上的生活也充满了欢乐。如果可以的话,我确实很想留在这里。”

她继续写道:“我知道牛场不属于托管投资,诺尔,跟我的其他投资一样。请你认真考虑此事,并把决定告诉我。如果不行的话,我就要重新想办法,也许就要把我的生意卖掉或者抵押出去。我真不想那样做,因为它们可能落入庸人之手,从此一蹶不振。这个小镇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我知道当母亲的感受,诺尔!在它变强壮之前,需要受到细心的呵护。”

这意味着我们要允许她把一半的遗产都投进极具投机性的行业里,并且集中在一个地区。这绝对违反麦法登先生立遗嘱时的意愿。从法律上说,我们几无风险,我悄然加进遗嘱中的自由裁量条款措辞模糊,能保护任何违反托管义务的行为。在把她的信拿给列斯特看之前,我花了几天时间来思考此事。最后,我认为我们的职责是尽量揣测麦法登先生的心意,做出他本人在相同情况下会做出的决定。

那位隐居在埃尔的古怪先生会做出什么决定呢?他虽然身患残疾,但我不觉得他冷酷无情或者蛮不讲理。他并不是因为不信任琴·佩吉特而规定了那么长的托管年限,他根本就不认识她。他这么做完全是为她好,因为他觉得一个二十来岁的未婚姑娘一旦一夜暴富,极容易上当受骗。在这一点上,他很可能是对的。但琴·佩吉特是一个三十岁的已婚女人,已经是两个小孩的母亲,并和一个又明智又可靠的男士结了婚——不管他在“迷盗小牛”上持什么观点。麦法登先生在此种情况下是否还会坚持原定托管办法?

我想不会。他是一个仁慈的人——我很确定——既然那是她的家,也是她情之所钟,他肯定也希望她能得到米德赫斯特。然而,他是一个谨慎的苏格兰人,我想他更加关心的是这笔投资的细节,确保这一万镑能带来丰厚的回报。就此而论,我认为必须解决租期问题。十七年太短,无法让乔收回在水坝和其他新建设施上投入的成本。如果不经过谈判延长租期,他将很可能无法继续进行资本改良。

然后我把她的信拿给我的合伙人看,并就此谈了很长时间。他的观点和我一样,认为租期是这件事情的核心问题。“我觉得,在托管这件事情上,我们不能太死板。”他说,“我想你的做法是对的,尝试把自己代入立遗嘱人的角色。他妹夫在世的时候,他并没有提任何托管的事情,因为他觉得妹夫可以帮助妹妹妥善处理这笔财产。他在妹夫去世后才想到要把财产托管。嗯,现在他外甥女已经结婚了。如果让他现在处理这笔钱,很可能不会费心将它托管了。”

“你的看法挺有道理的,”我说,“我没想到这一点。”

“我不认为我们应该无视托管义务。”他说,“我们应该以此为契机,帮她获得一个合乎理想的新租约。我们可以放话,必须修改租约,在我们对所作修改感到满意之前,不会解冻一分钱。我觉得这样她就能达成所有目标。”

我微微一笑。“我不会把这点告诉她。”

第二天,我坐下来起草了一封回信。“我认为我们可以考虑你的请求,”我写道,“但非常抱歉,我们对目前的租约非常不满意,你们必须先修改它。根据目前的租约,很可能你们十七年后就会无家可归,你们和斯皮尔斯太太在牛场上投入的资本也会血本无归。根据我目前所得到的信息,所有新建设施都要无偿收归国有。”后来我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接下来,我亮出这封信的主要观点:“毫无疑问,你已经有一个值得信赖的律师,但如果我能帮助你处理此事,我将很愿意去拜访你,在昆士兰住几周,确保在你将此笔巨资投进米德赫斯特之前,租期一事得到妥善解决。我多年不曾离开英国,深感后悔。我已到了风烛残年之时,可以用来周游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想给自己放一个长假,在变得老朽无能之前出去走走。如果我能帮助你处理租约一事,将不胜欣喜,并马上付诸行动。”我添了一句话,“赘言一句,我将自费出行。”

大约十天后,琴通过夜间电报给我回复。她催促我尽快去拜访他们,并建议我四月底坐飞机去,因为那时昆士兰即将入冬,天气就跟英国的夏天一样。她正在给我列一张单子,写上我要带去的衣物、药品和旅途所需物品。我有点感动。

第二天,我去温坡街的诊所拜访我的医生肯尼迪。“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阻止我飞去昆士兰?”我问。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准确地说,我不应该建议你这么做。你非去昆士兰不可吗?”

“我非常想去,”我说,“我想在那里住一个月左右,处理一点私事。”

“你最近走路怎么样?”

向他撒谎没有任何意义。“早上我一般步行至特拉法尔加广场,”我说,“从那里打车去办公室。”

“你无法全程走路上班?”

“不,”我说,“我有一些日子没那么做了。”

“如果中间不停歇,你能爬俱乐部的楼梯上二层吗?”

我摇摇头。“我总是坐电梯上去。但我在昆士兰不用爬楼梯,所有的房子都是平房。”

他微笑道:“请脱掉外套和衬衫,让我给你检查一下。”

检查结束后,他说:“嗯。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吗?”

我点点头。“我会跟朋友们住在一起,他们会去机场接我。”

“你真的觉得非去不可?”

我们四目相迎。“我想去。真的很想。”

“好吧,”他说,“你也很了解自己的情况。没有什么新问题——只是一些正常的退化。战争期间你减了十年寿。总的来说,我想你坐飞机去是明智的。我想你飞越红海时会感到非常劳累。”他继续告诉我可以做的事和绝对不能做的事,都是些老生常谈。

我回到办公室,跟列斯特说了我的计划。“我将给自己放三个月左右的假,”我说,“从四月底开始。我会坐飞机去,不知道要去多久。如果我去程时觉得坐飞机太辛苦,回程就坐船。”我顿了顿,“总之你就当我要放长假吧。反正我也很快退休了。”

“你真的觉得有必要亲自去吗?”他问。

“是的。”

“好吧,诺尔。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消耗太多精力。这毕竟是件小事。”

“我不能同意这句话,”我说,“我开始觉得,在我这辈子处理过的所有案子之中,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在一个周一早上离开了伦敦,坐同一班机一直飞到悉尼,落地时已经是周三深夜。这趟飞机经停开罗、卡拉奇、加尔各答、新加坡和达尔文。我必须说,这架飞机很舒适,空姐也相当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当然了,在躺椅上睡两个晚上让人疲倦不堪,落地时我倍感轻松高兴。我在悉尼休息了两晚,下午租了一辆汽车进城兜风。第二天,我坐飞机去凯恩斯,一路上风景秀美宜人,布里斯班以北的昆士兰海岸线尤其漂亮。临近降落的时候,飞机沿着凯恩斯和汤斯维尔之间的欣钦布鲁克海峡北上,那一定是世界上最迷人的海岸线之一。

我们晚上在凯恩斯降落。我收到了一个很大的惊喜,因为乔·哈曼在机场迎接我。他说,空中列车现在每周往海湾地区飞两趟,部分是由于威尔斯镇发展迅速。他是坐周五的飞机来的,打算周一带我去威尔斯镇。“我要在这儿处理几件小事情,”他说,“我的律师本·霍普也在凯恩斯。我想,您可能愿意利用这个周末了解一下米德赫斯特的基本情况,并与他会面。”

自从他三年前离开伦敦之后,我至今不曾听到过慢悠悠的昆士兰腔调。他开车送我去旅馆。那是一座形状古怪的楼房,坐落在一个相当漂亮的地方。旅馆内的酒吧规模巨大,似乎是人们的活动中心。我们正好在开饭前到达——这里的人把晚饭称作“茶”——下了车就走进餐厅坐下。他问我要喝茶、啤酒还是普朗克。

“廉价酒?”我问。

“普朗克是一种红酒,”他说,“我自己很少喝,但那些懂酒的家伙说它还不错。”

我从酒水单上选了亨特河酒,喝起来相当不错。“琴不能亲自来接您,她觉得很抱歉。”他说,“我们可以托人照顾小乔,但她还在给诺尔喂奶,所以来不了。她周一开车去威尔斯镇接您。”

“她最近怎么样?”我问。

“她很好。”他说,“生小孩对她有好处,她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饭后,我们在卧室外面的门廊上坐下来,开始讨论米德赫斯特的事情。他带来了牛场过去三年的账目表,打印得很整洁,字迹清晰可辨。我对它们作出了评论,他说:“我在这方面不怎么在行。琴住院前就把它们做好了,她负责管账。我告诉她我想在牛场上做什么,她就让我知道我还剩多少钱可以花。她受的教育比我多。”

然而,我发现他是一个很精明的男人。在租期和资本改良方面有一些很复杂的问题,但他理解起来毫不费力。我们那个晚上聊了好几个小时,谈到他的牛场和琴在镇上开办的各种生意。他对那些生意非常感兴趣。

“她请了二十二个姑娘在工厂工作,”他说,“她们现在制作皮鞋、公文包和女士手提包。工厂和其他生意相比要差一些。”他把账目表翻给我看。“今年挣钱了,但去年损失了两百多镑——两百二十七镑。但所有其他生意——哦,老天。”他给我看冰室、美容院、游泳池、电影院、洗衣房和服装店的数字,“它们都很好。蔬果店也不错。”我们把数字加总,发现去年这七项一共带来了两千六百七十三镑的净利润。“即使工厂亏损,她照样挣钱,”他说,“姑娘们要把自己在牧工面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牧工也要带姑娘们出去消费,钱又回到她腰包里了。”

我为工厂感到一丝担忧。“能否通过扩大生产规模来降低日常管理开支水平?”我问。

他对此抱着怀疑的态度。“她已经把杰夫·波科克和另外两个人送过来的所有皮都用上了,”他说,“沙袋鼠的数量也减少了。我认为她的工厂没什么拓展空间,她也不想这么做。她有一种预感,可能再过几年就可以把这间工厂关掉。威尔斯镇会变得很大,到时一间只聘请二十个姑娘的工厂就会变得无关紧要了。”

“我知道了。”我思考着说,“威尔斯镇现在有多大?”

“现在有大约四百五十人住在威尔斯镇,”他说,“不包括土著,也不包括住在牛场上的人。人口在过去三年里增加了两倍。”

“全部归功于工厂吗?”我问。

他慢慢地说:“我想一定是——仔细想想,所有东西都跟它有关。不仅是工厂。她请了两个姑娘来打理冰室,还有一个土著姑娘。美容院请了两个,服装店三个,蔬果店两个,电影院三个。她可请了不少人呢。”

我感到困惑不解。“但工厂里只有二十个姑娘,她们能给这么多其他姑娘创造工作机会吗?”

“好像没那么简单。”他说,“前几天我们算了一笔总账。在任何一个时点上,她聘请的姑娘从未超过三十五个。但自从她开办工厂以来,已经有四十二个姑娘结了婚并辞职。她们基本上都嫁给了牧工。嗯,威尔斯镇多了四十二个新家庭,就意味着有四十二个女士需要电影院、美容院和新鲜蔬菜,再加上她正在雇用的那三十五个姑娘,就像滚雪球一样。”他顿了顿,“比如说银行。那儿前所未有地请了两个女职员,都是因为业务量增加了。澳大利亚互济公司在我们这儿开设了一个办事处,请了一个姑娘。比尔·韦克林的办公室也请了一个姑娘。”他转向我,“实际上,威尔斯镇现在有大约一百个二十五岁以下的未婚姑娘或者已婚少妇。”他说,“琴来的时候只有两个。”

“还有婴儿!”他说,“婴儿多得数不清。他们派了一个助产士过来。那又是一个女孩儿。她上个月和菲尔·邓肯警员订婚了,所以还会再派一个过来。”

我微笑道:“有足够的男士来满足需求吗?”

“哦,老天,”他说,“现在很容易就能请到小伙子来威尔斯镇工作。我现在请的牧工来自昆士兰各地,还有从北领地来的,他们都想在威尔斯镇附近找一份工作。有一个小伙儿从西澳大利亚的马布尔巴远道而来,走了大约两千英里路呢。现在的劳动力情况和三年前大不一样了。”

那晚我很早就上床休息,躺着思考了很多事情。第二天早上,我去霍普律师的办公室找他,写了一封信给昆士兰土地管理局,提议召开一个会议来讨论米德赫斯特的租期问题。那天下午,我们在凯恩斯四处兜风观光。我觉得凯恩斯是一个怡人的热带小镇,环镇景色清新秀美。周日我们开车北上去阿瑟顿高原,看见许多高高的丘陵农田,耕作方式颇有点英国化。

我们周一上午坐空中列车飞往威尔斯镇,沿途在名叫乔治敦、克罗伊登等地方降落,在每个机场上停留大约二十分钟,接送乘客和装卸货物。我们在乔治敦上空盘旋准备降落的时候,我得以观察这个地方。它很有点凄凉,从天空上能看到四四方方的街道布局。这些街道都很宽阔,也曾繁荣一时,边上有过鳞次栉比的楼房,但现在芳草丛生,雨痕密布。几座寥落的房子站在曾经的街道交会处,大部分都紧紧挨着旅馆。在乔治敦和克罗伊登,旅馆都是唯一一座两层楼房。这两个破败的地方都是被抛弃了的黄金镇。

坐卡车来接机的人们都被晒成了古铜色,健康风趣。男士们几乎都皮肤黝黑、高大健壮,看起来非常能干,女士们则是又朴实又顺从的家庭主妇。

我靠窗坐着,起飞时细细观察克罗伊登,直到它被我们抛在身后。“您能看到这些小镇,我还挺开心的。”我身旁的乔说,“威尔斯镇原来也这样,比它们还要糟糕一点。当然了,它现在还算不上特别出色,但比克罗伊登好。哦,老天。”

我们在威尔斯镇上空盘旋,准备降落。它位于一条大河旁边,布局跟另外两个小镇出奇地相似。宽阔的街道同样构成一个四方形,但这个四方形上盖满了房子。从飞机上俯视小镇,只见每一个瓦楞铁屋顶上都洒满了耀目的阳光,所以当飞机背对太阳盘旋的时候,我必须闭上眼睛以防眩晕。这些房子似乎全部都是簇新的,街道上还有相当多尚未完工的房子。我看见了一座两层高的楼房,大概也是旅馆,对面是主街道,路中央有一条灌木带,把宽阔的牛道隔成双行线,边上还修了柏油人行道。旅馆对面是一个带跳水板的游泳池,周围有一些小木屋,池边还有一块草坪,恰如琴在信中的描述。然后镇子从视线中消失了,我们开始降落,在一条崭新的跑道上滑行,停下。

她坐在一辆福特越野车上等我。那是她的私人座驾,她经常开着它进出威尔斯镇打理生意。现在的她已经成长为一个非常迷人的女人,比我记忆中那个年轻的姑娘成熟多了。她说:“哦,诺尔,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累坏了吧?”

“我不累,”我说,“只是因为又老了三四岁。你看起来神采飞扬。”

“我很好,”她说,“好得不得了。诺尔,你能来看我们真是太好了。我想请你来,但又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实在是太远了。快上车,让乔帮你拿包。”

他们马上驾车送我去米德赫斯特。越野车驶过威尔斯镇的主街道,我想下车看看她的生意,但他们不允许。“明天或后天再慢慢看吧,有的是时间,”她说,“我们现在去米德赫斯特,你先稍微休息一下。”

读了那么多她的信,我深知沿途将会看到何等景象。跟我的预想丝毫不差。并没有我们通常所说的道路,她小心翼翼地寻路穿过郊区,沿着重重叠叠的车辙前进,遇到深坑便绕过去。我们来到第一条小河的河边,我惊讶地看到他们修了一条横穿河床的混凝土堤道。河流两岸立了两条巨大的木桩,用于标示堤道的位置。“我们还没发展到修建桥梁的地步,”她说,“但雨季时这条堤道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再也不用担心撞上水底的大石头了。”

牧场住宅跟我想象中相去不远,但前面多了一座花园,里面繁花盛放,鲜艳夺目。还多了一大排我没听说过的木栅栏或者牛栏。“我们现在有三头瘤牛,开始育种后,我们需要更多畜栏。”他的瘤牛是印度瘤牛和英国赫尔福德牛的杂交种。他告诉我,他还养了一小群奶牛,所以还需要修建更多畜栏。

“你现在有多少人手?”我问。

“十一个牧工,”他说,“十个土著。现在这个地区白人差不多比土著还好请。”

他们那天不允许我走路,只让我端着冷饮坐在门廊的一张长椅上。人们在院子里忙活各种工作的时候,我静坐欣赏。这幅景象非常迷人,白人牧工、土著牧工、牛、狗和马,还有一只半大的沙袋鼠到处跳来跳去,一群小狗追着它的尾巴逗它。我可以无休止地坐在那里一直欣赏下去,顺带欣赏琴优雅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照顾孩子并使唤她的土著女仆。我在那里足足坐了三天。

一天早上,她带我进镇,向我展示她的所有杰作。她先是带我去看工厂。进去之前,她先让我围上一条围巾,因为里面很冷。室内温度其实并不低,但比炎热的室外低很多,突然走进去很容易着凉,因为她让空调一年到头都开着。“姑娘们确实也喜欢让它开着,”她说,“就因为有空调,前来应聘的人数总是超过空缺数。”这些姑娘都穿着绿色的制服,正在埋头生产皮制品,看起来又聪明又漂亮。车间一头挂着一面长镜子,墙上钉着几幅从画报上剪下来的图片,都是时下流行的发型和连衣裙图样。“我们经常更换它们,”她说,“我希望她们能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示出来。”

工厂是独门独户的,但她把其他店铺修成一排,看上去像一条小小的商业街。她在宽阔的柏油人行道上方修了一个木门廊,给逛街的人遮阳挡雨。她请了一个中年爱沙尼亚女士负责打理美容院,这位漂亮的女士有着深色的皮肤,妆容精致,手下有两个澳大利亚姑娘。店内有四个独立隔间、一个玻璃柜台和一个摆满女士用品的展示柜,雅致干净。美容院旁边是一个小店面,店里有四台家用洗衣机,三个年轻的已婚女士坐在一旁,等洗衣机洗衣服,一边说着家长里短。洗衣店旁边是卖种子、园林工具和水果蔬菜的蔬果店。再旁边就是服装店。这里地方很大,有很多柜台和穿着夏天连衣裙的假人模特。我对于一个被单独隔开的小角落很感兴趣,里面有一个中年店员,老人家可以在这里买到他们惯常所穿的衣服,例如黑裙子、法兰绒衬裙和做工粗糙的厨房围裙。

她带我穿过马路去看电影院和游泳池。那会儿正是酷热难耐的大白天,我有点熬不住了,于是她带我去冰室喝了杯冷饮。她中途离开半小时去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我便自己一人坐着,观察走进冰室或者路过人行道的人。女人比男人多得多。女士们看起来都很漂亮,似乎至少一半怀有身孕。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和我一起坐在冰室里。“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我问,“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笑着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没完没了。”她说,“我会一直缠着你,管你要钱,是不是?事实上,我想我已经攒起足够的利润来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是什么计划?”

“开一个自选杂货铺,”她回答,“需求在变化,诺尔。开始的时候,威尔斯镇需要的是娱乐,因为那时所有人都还年轻,都还没结婚。他们不需要那些实在、理智的东西,他们需要的是冰淇淋、游泳池、美容院和电影院。他们现在仍然需要这些东西,但这方面的需求没有太大的增长空间。现在威尔斯镇需要满足年轻家庭的需求。我要开一间合乎理想的杂货店,以尽量低的价格出售种类丰富的优质食品。紧接着我还要开一间日用品商店。你知道在威尔斯镇,连给婴儿做饭用的锅都买不到吗?”

我向对门的商店点点头。“邓肯先生的商店没有卖吗?”

“他毫无想象力。他卖的那些锅大得能把整个婴儿都放进去。”

过了一会儿,我问她:“你的商品是怎样运过来的?肯定不是都走空运吧?”

她摇摇头。“从凯恩斯到福赛斯走铁路,再用卡车把它们从福赛斯运过来。当然了,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导致运费出奇地高,因为一辆卡车最多只能开两年。比尔·韦克林说路政委员会正在酝酿一条从威尔斯镇通往马里巴和凯恩斯的路——一条像样的柏油路。当然了,他想承包这个工程。他认为这条路两年内就能修好,因为威尔斯镇发展得这么快。我必须说,这条路将是上帝的恩赐。开车去凯恩斯只需要一天的时间,真是难以想象!”

土地管理局那周晚些时候回复了我们。考虑到飞往威尔斯镇的班机时间,他们建议于下周二或周三召开一个会议。我和乔·哈曼一起飞往布里斯班,在凯恩斯捎上他的律师,和土地管理局的官员开了一个会。会议持续了差不多一天,我们在会上敲定了框架协议。会后,哈曼返回牛场,霍普先生和我则继续留在布里斯班,与土地管理局反复来回交换最终协议的草案,用红色、绿色、蓝色和紫色的墨水进行修改。此外,我还与斯皮尔斯太太的律师保持着联系,洽谈全盘购买米德赫斯特的期权合约。所有这些事务让我在布里斯班忙活了差不多两个星期。在和列斯特交换电报之后,我终于把两份合同都敲定,并把它们带回凯恩斯。乔·哈曼在合同上签名后,我们把它们寄了出去。至此,我在昆士兰的任务已经完成。

我和乔一起回到威尔斯镇,又和他们住了一个星期。我并不是非要多留一个星期不可,只是出于一种老年人的情感。我和琴一起坐在门廊上,她把自选杂货店的布局画了出来,征求我的意见。我们讨论能否把它和五金店合并起来,并去威尔斯镇为杂货店选址。我去找郡文书卡特先生,讨论这块土地的租期。她带我去看游泳池,我们讨论在混凝土上铺瓷砖的成本。我在冰室坐了许多个小时,看年轻漂亮的女士推着婴儿车穿梭于商店之间。

有一次我问她是否会回英国度假。她犹豫了,然后轻轻地说:“绝对不会,诺尔。乔和我打算明年出国度假,但我们想去美国。我们想去旧金山,买一辆旧汽车,沿着西海岸驶往亚利桑那州和得克萨斯州。那样的话,我们肯定能学到很多在威尔斯镇派得上用场的东西。他们肯定也遇到过和我们一样的问题,并且比我们更早着手解决。”

一天晚上,琴建议我留下来跟他们一起住,让我非常感动。“你在英国也没有什么牵挂了,诺尔,”她说,“你实际上已经退休了。为什么不放弃赞善里,放弃伦敦,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呢?你也知道我们很想和你住在一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老人家和年轻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谢谢你的邀请,”我说,“我希望可以留下。但你也知道我有儿子和孙子。哈利明年会来伦敦,我们都希望他能回到岸上工作。我想他在海军部的任期已经结束了。”

她说:“那真是太可惜了。乔和我详细谈论过此事,我们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长住,和我们一起在这里安家。”

我轻轻地说:“多谢你们的厚意,琴,但我必须回去。”

他们自然亲自开车送我去机场,和我告别。告别是愚蠢的事情,忘得越快越好。我甚至都不记得她说了什么,反正那也不重要。我只能记得自己感激万分,因为那趟空中列车上连一个空中小姐也没有。飞机起飞后,在威尔斯镇上空盘旋,准备进入航线,我最后一次看见那个海湾小镇上簇新的楼房,还有那些耀眼的屋顶。幸好没有人能看见我当时脸上的表情。

现在是冬天,距离我最后一次出门去办公室或者俱乐部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我的儿媳妇,马丁的妻子伊芙一直在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正是因为她的坚持,我聘请了一位护士住在公寓看护我。他们想让我进养老院,但我是不会去的。

这个冬天,我一直在写这个故事。我想,老人家总是喜欢沉溺于回忆之中,而我又有把回忆写下来的癖好。故事写完后,我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在一个新城市拔地而起的时候,从旁协助并非小事一桩。当我坐在这里,看进伦敦沉沉的浓雾,有时不禁会想,琴所作的努力到底意味着什么?她这些成就的重要性,时人能否意识到呢?

我前几天写信给她,告诉她我萌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她的财产最初是由詹士·麦法登挣来的。上世纪最后几年,他曾经在西澳大利亚的霍尔斯克里克淘金,并因此一夜暴富。我想,霍尔斯克里克现在已经被抛弃了,就像另一个伯克敦和另一个克罗伊登。我觉得,金子被从这些地方挖走,变成了资本,冥冥之中又回到了家乡,使这些荒凉的土地重又繁荣起来,也不枉这一路上的辗转漂泊。想到这一点,我认为自己对这笔财产的处理非常得当,詹士·麦法登肯定也会赞同我的做法,尽管这跟他儿子那份严格的遗嘱南辕北辙。但毕竟这笔钱是詹士挣来的,并把它从一个像威尔斯镇那样的地方带到了英国。我想,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甥孙女又把它带回了澳大利亚,一定会倍感欣慰。

我想,也许正是因为我的生活圈子太过狭窄,才会如此喜欢回忆这些勇敢的人和陌生的场景。这几年来,我一直牵挂着这些人和事,感慨良多。这个冬天,我日复一日地坐在这里,终日在椅子里沉睡,几乎分不清自己身在伦敦还是海湾地区,总是梦见炫目的阳光,“迷盗小牛”和土著牧工,梦见凯恩斯和格林岛,梦见一个迟到了四十年的姑娘,梦见她在那个小镇上的生活。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小镇啊,今生无缘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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