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论文:能愿动词在法律文本中的分布及翻译

　　1、 研究背景

　　法律语言指表述法律科学的概念以及法律用于处理诉讼和非诉讼相关法律事务时所用的语言，在现代英语中一般被称为the language of law,legal language或the language of lawyers。法律语言具有严谨性、规范性、准确性及简洁性等特点（陈炯，1998）。汉语中的能愿动词具有评议作用，常用在动词、形容词前以表示人的主观意愿及客观的可能性、必要性。能愿动词在现代法律语言文本中频繁地出现且运用广泛，用以传达法律精神。在现代法律语言文本中，“应当”“必须”“可以”和“禁止”等能愿动词常常被用来设置个人的权利与法律义务。

　　能愿动词的应用作为法律文本翻译中的重要一环，已有学者进行过相关研究。但大多是研究英文法律文本情态动词的实际应用，对汉语法律文本能愿动词的研究工作较少。李克兴（2007）通过援引目前比较权威的法律英语文本资料中的能愿动词作为例证，对目前在法律英语中使用最为频繁的情态动词shall,may,must的用法及实际翻译相关问题进行了深入的阐述。陈勇、冯娟（2019）利用法律英汉对比语料库，研究中国法律英译本及原创法律文本情态动词的使用频率，他们认为，对于法律翻译者来说，翻译过程中的各种情态意义使用的显化及选词需慎重，特别是shall的使用。朱英毅、邬德平和罗雪林（2017）对比数据分析结果发现，情态动词在法律文本中的使用和在日常英语中的使用之间存在较大的差别，这符合法律英语的翻译准确性、庄重性、严谨性及简明性等法律英语文体的特征。

　　能愿动词在法律文本中的用法及翻译，至今仍然是法律语言学界颇受争议的话题。在法律文本中，shall,may,must等情态动词在什么情况下使用？是否存在误译现象？如何翻译更准确？仍然是需要探究的问题。本文选取3个汉语能愿动词——“应当”“必须”和“不得”，依据自制的英汉双语法律文本平行语料库，参考美国联邦法律数据库，引用大量权威性例证，探析其准确译法。

　　2、 能愿动词在法律文本中的分布及翻译

　　“从法律调整社会关系的方法来说，法律规范的处理部分可以分为禁止性规范、义务性规范和授权性规范”（陈炯，1998）。能愿动词用于表达这三种规范的严谨性。禁止性规范用“不得”或“禁止”表述，义务性规范用“应当”表述，授权性规范一般用“可以”或“有权”的词语表述。笔者从北大法宝法律数据库选取《中华人民共和国证券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信托法》等20本法律建立了汉英双语平行语料库。

　　如表1所示，在法律文本中，使用最多的为“应当”，共出现1072次；其次分别为“可以”，436次；“必须”，192次。在法律文本中，表示禁止的能愿动词“不得”，共计309次。除“不得”，还有同样表示否定意义的“不能”出现37次。通过统计数据可知，在法律文本中，能愿动词使用频率最高的分别是“应当”“可以”和“不得”。依据其法律内涵，可将其划分为三类，“应当”“必须”，以命令式体现法律的强制性；“可以”，表示给予当事人行使法律权利的认可；“不得”和“不能”，表达对某些行为的禁令，体现法律的禁止性。

　　根据对20部法律文本中汉语能愿动词的翻译情况的统计结果（见表2），能愿动词“应当”出现的次数最多的为shall，除shall这一译法，还有should,must两种译法；“可以”被翻译为may,can；“必须”则译为must；“可能”被翻译为might,may；“不得”一词译为may not,shall not；“不能”译为can not。

　　3、 法律文本中能愿动词英译对比

　　3.1、“应当”在法律文本中的英译

　　在法律文本中，“应当”多运用在义务性规范中，是指法律对特定情形中某行为人与某种行为之间存在的某一种理所应当的关系所作的表述。通过对“应当”的译文进行数据分析，笔者发现运用较多的情态动词为shall,should。笔者结合实例，对shall,should法律释义与“应当”是否精准对应进行具体分析。

　　3.1.1、 shall法律释义及用法

　　shall在法律英语中主要表示“指示性”“施为性”含义和行使权利的“义务”和“责任”。

　　《兰登书屋法律词典》对shall的法律释义如下：一、在特指法规或司法解释中表示命令、必要性和强制性；二、表示决心、肯定、强调；三、表示计划、意愿与预期（王金鹤、周艳、袁宏云，2002）。

　　通过该词典的释义，可以看出：shall在法律语言中可表示具有强制性语气的“命令”；“必要性”即表示法律语言中的“义务”和“责任”。第二条释义更多为强调法律语言的语势。第三条释义常用于法律合同等实务性法律文书中，表示计划性。

　　例1:Registration under the Act shall be terminated upon the filing of a final statement,if the registrant has fully discharged all his obligations under the Act.

　　(Judicial Administration)

　　例2:Determination within 20 days.If no such final administrative determination is made within 21 days of the seizure,Customs shall within 20 days after the receipt of the petition make a determination as follows.

　　(Customs Duties)

　　例1和例2均选自美国联邦法规数据库。例1表明该法案的注册应当在注册人履行完成义务并提交最终声明后终止。可以看出终止法案具有强制性、义务性，故而理解为“应当”。例2海关应当自收到申诉之日起20日内作出如下裁定，可以看出是对海关工作人员应该履行的职责的叙述，可理解为“应当”。

　　例3：在招标文件要求提交投标文件的截止时间后送达的投标文件，招标人应当拒收。

　　（《中华人民共和国投标招标法》）译文：The tenderee shall reject bidding

　　documents arriving after the deadline.

　　例4：第二十条公民申请领取、换领、补领居民身份证，应当缴纳证件工本费。

　　（《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法》）译文：Article 20 Where a citizen applies

　　for a residence identity card,or for changing the card,or for reissue of one,shall pay for the cost of the card.

　　例3和4中，均将命令、必要性和强制性的能愿动词“应当”译为情态动词shall。原文中，可以明显看出“应当”的含义，表示对当事人提出要求，即当事人需履行该义务。“招标人应当拒收”“公民应当缴纳证件工本费”都可以明显看出“招标人”“公民”需要履行的相关义务。根据《兰登书屋法律词典》对shall的解释，其通过强制的口吻，向当事人表示法律要求，具有表示义务性的语言功能。这跟汉语的“应当”极为吻合。

　　因此，表示义务性规范时，shall所表达的含义与法律文本中“应当”含义一致。当在法律文本中，表示带有必要性、强制性的义务规范之时，汉语的“应当”与英语情态动词shall用法相同。上述译文中把“应当”翻译成shall较为贴切。

　　3.1.2、 should释义及用法

　　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对should作出了以下解释：用于表示某种可能性；用于虚拟语气、条件句；表达某种责任、义务或纠正某种行为，尤其用于批评他人行为；委婉地表达请求或谦恭地表达接受（Edmund&Weiner,1989）。

　　《元照英美法词典》对should的解释为：表示（法律上的）可行性或正当性审查；即当法院在审查某一行政决定时，该行为是否应（should）如此做，即该行政机关得出的结论是否正确，其行为是否适当，是否有事实和证据加以证明（薛波，2002）。

　　例5:History of noncompliance.The Commission may consider whether or not a person’s history of noncompliance with the CPSA,FH-SA,FFA,and other laws that the CPSC enforces,and the regulations thereunder,should increase the amount of the penalty.

　　(Customs Duties)

　　例6：全体组成人员的三分之二以上的多数通过，应当可以推迟选举，延长本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任期。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

　　译文：Should extraordinary circumstances prevent such an election,it may be postponed and the term of office of the current National People’s Congress extended by the decision of a vote of more than two-thirds of all those on the Standing Committee of the current National People’s Congress.

　　例7：本条第一款规定的申请权，自债权人知道或者应当知道撤销原因之日起一年内不行使的，归于消灭。

　　《中华人民共和国信托法》

　　译文：The right to apply shall extinguish if the creditor doesn’t exercise it in one year since he knows or should know the reasons for cancellation.

　　例5中，可以看出：should表推测，即若不遵守相关法律，则要增加罚款。又如例6的“应当”也运用了should加以表示。should常引导条件句，结构为“should+主语（subject）+动词原型”，这类句型表达是较强的虚拟或假设。由于这种所假设的情况通常发生的频率极为少见，故should可以译为“假若”“如果”“万一”等。

　　而情态动词should除表示推测以外，通常还会与现在完成式连用，如should have done意为“本该去做而没去做”。因此，在“应当”表示判断预测或是某种可能性时，有虚拟之意，should一词在该场合下比shall更为适合。

　　如例7,should主要表示的是道义上的责任或义务，并无法律上的强制性，更偏向于道德的层面，为当事人提出建议，但他们不一定非要遵守。而shall所指的是必须承担且不得违反的法律义务，具有法律强制性、必要性的含义。法律翻译具有同一性，若在表达时，“应当”用shall或是should表示，会导致法律语言的混淆，因此，不应盲目使用should表示“应当”含义，以代替shall，同时尽量减少should的使用，以保证法律的严谨性。

　　3.2、“必须”在法律文本中的英译

　　在对语料库数据统计中，“必须”一词对应译文为must。must在《元照英美法词典》的释义为：该词通常为命令性词汇，表示具有强制性的效力，也用在法律条文或法律文书中，仅表示具有指示性（directory）的效力，如表示许可性（permissive）的意义上的使用，也包括有时在表示命令性（mandatory）的意义上的使用（薛波，2003）。

　　例8:A statement indicating whether the rail line will be operated by applicant.

　　If not,the operator which has been selected must join in the application,and provide all information required for an applicant.If the operator has not yet been selected,state who is being considered.

　　(Transportation)

　　例9：一切违反宪法和法律的行为，必须予以追究。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

　　译文：All acts in violation of the Constitution or the law must be investigated.

　　例10：进入生产、储存易燃易爆危险品的场所，必须执行消防安全规定。

　　（《中华人民共和国消防法》）

　　译文：Anyone entering a site of production or storage of such dangerous articles as flammables and explosives must follow the fire safety provisions.

　　例8中，被选中的操作员必须申请，表示该行为的强制性。可以看出，must有“必须”之意。根据例9和例10可以看出，在表示“必须”含义时，利用must表示“强制性”：“一切违反宪法的行为”必须被追究；人进入危险品存放场所，必须遵守相关规定。这些当事人履行的义务具有强制性的含义，与must的法律释义相同。翻译中选词具有一致性，也体现了法律翻译的严明性及准确性。

　　3.3. “不得”在法律文本的英译

　　禁止性规范用于制止当事人的行为。在法律文本中，“不得”一般表达禁止性规范，体现了法律里带有强制性的限制行为。下面结合语料库分析“不得”的翻译。

　　例11:Drawback shall be refunded in aggregate amounts of not less than$100 and shall not be subject to the retention of 1 percent of duties paid.

　　(Customs Duties)

　　例12：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以任何方式为招标人指定招标代理机构。

　　（《中华人民共和国投标招标法》）译文：No entity or individual shall in any

　　way designate any bidding agency on behalf of the tender.

　　例13：复制、拍摄、拓印馆藏文物，不得对馆藏文物造成损害。

　　（《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及实施条例》）

　　译文：When duplicating,taking photos or making rubbings of cultural relics in the collection of cultural institutions,one shall take care not to damage the cultural relics.

　　例11中，退税的总金额应不少于100美元，并不得保留已缴税款的1%。说明shall所代表的含义是具有强制性、必须履行的义务。对shall进行否定，表明从法律当事人自身的角度出发，是一种自发性状态，其目的是预防将来可能发生的某些行为。例12和例13均表示法律当事人应遵守相关法律规定，而不去做什么，预先切断发生行为的可能性，防范于未然。shall not与“不得”具有相同的内涵，故用shall not较为贴切。

　　4、 结语

　　能愿动词在法律文本中的广泛应用，显示出其在法律文本中的重要性、独特性。其中，“应当”和“必须”传达义务性语言，“不得”表示禁止性语言。本文以自制的英汉法律平行语料库及美国联邦法律数据库为参考语料，通过词汇法律释义及大量实例分析，对20本中国法律英译本对汉语能愿动词的翻译情况进行了分析与研究。结果显示，对于法律文本中“应当”的翻译，shall较为准确，should可表示“应当”，但常用于表示道德方面非强制性的义务。因含义把握不准确有可能导致shall与should的误用。“必须”的翻译很统一，译为must。“不得”则译为shall not。

　　在研究过程中，笔者发现存在shall和should的滥用现象。法律文本翻译具有同一性，要求整个法律文件中仅有同一词汇来表示同一概念，甚至要求与其相关的法律体系中的有关概念都要保持一致。所以，面对词汇误用，一定要以原文作为依据，做到忠实于原文。一旦用shall表达了“应当”，就不该再使用should作为“应当”译文，从而避免乱用shall的现象，使表达的意思更为准确和谨慎，同时，也加强了法律语言得准确、严谨和庄严的特点。依据苏珊·萨尔切维奇的法律翻译理论，语言背后具有法律层面的内涵，属于深层含义，所以，译者在法律翻译过程中绝不能仅翻译出文本的表面意思。例如shall,should在一般意义下词典的释义都是“应当”，但是两个词的法律含义却有区别。所以，掌握词汇的法律意义极为重要。作为法律文本翻译的相关从事者，应当更多地掌握相关法律语言的知识与背景；充分把握法律汉语与法律英语的差异，力求用词谨慎，同时要对法律语言内涵进行剖析，抓住关键，呈现准确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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